晚安培文（十三） || 张予馨：被风吹落的人

被风吹落的人

已是深夜了，细雨夹杂着深秋的寒意，淅淅沥沥的在夜幕缠绵。

四周静的出奇，远处的山脉连绵不断时隐时现，威严中又带着一丝萧瑟，在灰蒙蒙的雨幕中，轮廓模糊的钢铁城市竟流露出些许柔和。

喧嚣的人类社会与原始自然间的尖锐矛盾在此时也逐渐趋于平缓，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风是今晚的主角，莽撞中裹挟着不安。低低地掠过屋角又生涩地亲吻着大地，在无意间打乱了雨点的脚步。

空中上下翻旋的落叶是被迫与之共舞的舞者，随着风的到来舞动，又随着风的离去，陷入无声的沉静。

没有呼吸，没有运动，没有自我。仅剩的是被迫承受。

我蹲下身，捡过一片树叶，仔细端详片刻，又不屑地松开手，看着它慢慢下落，它在空中划出一圈圈弧线又轻飘飘地下坠，直至再次停止不动。我慢悠悠的站起，又直了直身，在心中轻蔑的冷笑。

面对这样一片叶，我的心中竟催生出一种不屑的狂傲。

是了，我对自己说，叶才是最可悲的，它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被决定的命运，更何况如此脆弱无力，连清风都抵不过，他又能承受些什么？我在心中默念一遍，又在嘴中重复嘟囔了几遍，更不住地摇头晃脑，对自己的结论颇为自得，深信不疑。

我站在楼道里俯身，睥睨身下的叶片，看着它在风中凄惨的模样，叶片上残破不堪沾满泥尘，洗不净的是满身脏意与寒气。

我目送着他被半强迫的架走，不情不愿，却又无力抵抗。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它，也许是最后一次，我又朝身后走了几步，微微昂首看向叶片消失的方向，心中是止不住的傲气，仿佛脚下窄窄的三级台阶，是我与它之间无可跨越的天壑。

站了一会儿，我便乏味似的扭头离去，不知怎的，身后传来阵阵凉意，我不由地紧了紧外套，回头望了望，正巧看见空中翻飞的树叶朝我袭来，我连忙后退，暗骂“晦气”，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逼仄的楼道。

身前是无尽的黑暗，身后是无声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