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上的美食
文 / 姚苏容
外面飘着小雨,行人都加快了脚步,南方凛冽的风企图催促我。出门时只是随手裹了件冲锋衣的内胆,现在发现鼻子已然冻僵。
在楼下新开的店里买了两个烧饼,白白嫩嫩的烧饼周围被炭火蒙上了焦黄,黑黑的芝麻嵌在表面,破开了几个口子,向行人展现自己肚中的馅,还冒着腾腾热气,我趁热咬了一大口,边嚼边往家走,哈气模糊了眼镜片。
母亲还没洗漱,听见我关门才慢悠悠地走出来,背着光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觉得有些老了。她咬了一口烧饼,梅干菜和肉的脆边在嘴中咯吱咯吱回荡。
说来这烧饼也算我的童年了,小时候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仅剩的一点就是我腆着脸问卖烧饼的爷爷可不可以悄悄给我加点甜肠。
他总穿一套衣服,发了白的中山装,左手是常年被炭火烤着的红肿,每每他用手托着烧饼贴到火红的炉壁上,我都问他手烤着疼不疼,他只是笑笑说:“烧饼好咯!多加甜肠不要葱,趁热吃……”
后来他对面新来了一个卖烧饼的,似乎更好吃。但母亲很倔,就爱吃老爷爷家的,许是情吧。想来也是有意思,这时嘴中的梅干菜忽得变了味,有点像甜肠了。
“那个卖烧饼的老人家上个月走了。”
母亲的话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我知道他女儿很有出息,在北京上班,生了两个孩子。老夫妻俩常去帮着带孩子,毕竟北京请个保姆很贵。
“哦,那你以后就难吃到他家的烧饼了,要不下回我带你去北京串串门……”我打趣着。
但母亲忽地沉默,我抬起头来,发现她眼中有迷茫、苦闷、和不舍:“是去世了。”
我的手顿了一下,脑中开始闪过他的脸,和那永远一个样的中山装。手中剩下的半个梅干菜扣肉饼也凉了,我烦躁地把牛皮纸袋裹了裹,丢进垃圾桶。
“有时候想想啊,人这一辈真是不值当的,辛苦做一辈子烧饼,也不够在老家那种小县城买一套像样的房子,到头来连件像样的新衣服都没怎么穿过。”
我沉默着。
“他女儿有出息,考了北京的大学,在那里结婚生子买房买车养孩子哪个不要钱?老两口卖烧饼那点钱……哪够。”
听到这,我的心像被重石压住,喉咙像被人扼住,继而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我都忘了他做得烧饼的味儿了……”
母亲又慢慢地走回了房间,电视中放着黄梅戏,她靠在摇椅上跟唱,咿咿呀呀地音符在静默的屋中晃。我望向窗外,雨还是那样,细细地,密密地打量着世间万物。为世间万物盖上织好的“雨衣”。
想了一下,发现好像伴我从小长到大的食物还挺多,幼儿园里的炸酱面、过节时园长包的撑破皮的饺子、小学的密枣粥、初中附近的面馆,再到高中大学就更多了。 可好像还是奶奶家楼下的菜市场最扎根于记忆中: 奶奶小时候每次带我去买菜,卖酱猪蹄的阿姨总拿两块蘸了酱汁的、只有一根骨头的猪蹄给我;往前走是卖熟菜的伯伯,看到我就乐呵呵地夹几筷子素菜;卖馒头的老奶奶会从笼屉里拿一个热腾腾的馒头或者花卷;卖水果的阿姨给一小兜杨梅,或是一小串葡萄,总之,她那里的应季水果我都尝过。 后来我不在奶奶家住了,但是前一段时间陪奶奶去买菜,那个给我猪蹄的阿姨还问我最近怎么样了,她说卖熟菜的伯伯搬家了,莱市场换新了。 和以前不一样了,而记忆中的影子总浮在眼前。